大雪的夜,路灯像被冻住的月亮,把那条小道刷成一条惨白的带子。风卷着雪粒砸向路面,发出细碎的裂帛声。就在这条带子尽头,一间玻璃卫生间孤零零地亮着灯。四面全透,像被世界遗弃的水晶棺。里面水汽蒸腾,却看不见人影,只有一.只红色高跟鞋侧倒在门口,鞋... 书香书阁

第1章

大雪的夜,路灯像被冻住的月亮,把那条小道刷成一条惨白的带子。

风卷着雪粒砸向路面,发出细碎的裂帛声。

就在这条带子尽头,一间玻璃卫生间孤零零地亮着灯。

四面全透,像被世界遗弃的水晶棺。

里面水汽蒸腾,却看不见人影,只有一.只红色高跟鞋侧倒在门口,鞋跟断了,像被咬掉的糖棍。

路灯的光打进去,玻璃墙上映出两道重叠的影子——

一道是穿着大衣的朴念,她垂着头,刘海遮住了眼睛;

另一道却空有轮廓,没有五官,喻烁的形状,却像被谁用橡皮擦掉了脸。

影子一动不动,外头的雪却疯狂地扑向玻璃,仿佛要替他们呼吸。

此刻,如果你走近,会听见卫生间里传来滴水声:

——不是水龙头,是血。

一滴,两滴,落在瓷砖上,刚好拼出“喻烁”两个字。

我醒来时,床头电子钟闪着 03:07。

我起身拉开窗帘,城市没下雪,可远处高架的钠灯却白得发惨,像被冻住的月亮。

想到梦中的那个名字“喻烁”,怎么和喻鑫一个姓,他们有关联吗?

我拨了阿鑫的微信语音,只响半声就被他按掉。

屏幕弹出一句:“别出声,我在高架桥下,这边出事了。”

我盯着那行字,指尖比外面残存的夜风还冷——出事?

梦里那条“惨白的带子”忽然与现实的高架重叠,像有人把两张胶片强行对齐。

我回他:“喻烁是谁?”

输入框停顿了十几秒,显示“对方正在输入…”却什么也没发来。

紧接着,他发来一张现场照片:

桥面结冰,一辆白车横在护栏外,车头瘪进一半,雪地却干净得反常——没有胎痕,没有碎玻璃,只有一串红色高跟鞋印,从驾驶座一路延伸到桥墩,然后凭空断了。

阿鑫追加一句:【车牌号我认得,是你失踪那年挂失的报废车。】

我喉咙发紧:【你确定?】

喻鑫:【更确定的是,驾驶座没人,可车载记录仪还在录。】

他发来最后一条语音,背景风声像谁在撕布,“哥,救我…”

我趿拉着鞋冲下楼,凌晨三点十七,楼道灯一层层亮起,像被谁从黑暗里往外拽。手机贴在耳边,阿鑫最后那条语音循环播放——风声里夹着“哥”,尾音却陡然被掐断,像有人突然捂住了她的嘴。

打车软件显示“附近暂无空车”,我干脆跑进街心公园,抄近路往高架桥赶。雪粒打在脸上,冷得发疼,却远不及梦里那滴血砸在瓷砖上的触感真实。树枝把夜空切成碎片,每一片都亮着冰壳的反光,仿佛无数被冻住的月亮。

快到桥洞时,我远远看见警灯闪,却听不见警笛——像有人把声音也冻住了。桥面比照片里更亮,结着一层均匀的冰,像给马路镀了瓷。那辆白车果然横在护栏外,车头瘪成一只被踩扁的易拉罐,车牌弯折,却仍能辨出尾号“07”——我失踪那年挂失的报废车,连牌号都一模一样。

可雪地仍干净得邪门:没有胎痕、没有碎玻璃,只有那串高跟鞋印,像有人用烙铁烫出的红,从驾驶座直抵桥墩,然后——断在水泥边,仿佛一步踏进了虚空。

我抬腿翻过警戒线,协警伸手拦我,我吼:“我妹在里面!”对方愣神的工夫,我已滑到桥洞下。风从四面灌来,带着地铁隧道般的呜咽。桥墩背光处,阿鑫的羽绒服被风吹得鼓成一面深蓝色的帆,人却不见踪影。地上只剩他的手机,屏幕朝下,后盖裂成蛛网,像被谁用高跟鞋跟碾过。

我捡起手机,指纹解锁——界面停在微信对话框,最末一条是我发的“喻烁是谁?”后面紧跟系统红字:【消息已发出,但被对方拒收】。截止时间03:11,正是我冲出小区那一刻。

寒意顺着尾椎往上爬,我抬头,桥腹的钢梁间悬着一团黑影,随风轻晃。借远处路灯,我看清那是一只红色高跟鞋——鞋跟断了,像被咬掉的糖棍,鞋尖冲下,正对我眉心。暗红的液体沿鞋跟滴落,落在冰面,发出“嗒、嗒”两声,刚好拼出“喻”字的第一点一横。

我喉咙发干,伸手去摸,冰面却光滑无痕,仿佛那滴血被瞬间吃掉了。耳边忽地响起细碎的裂帛声,像梦里雪粒砸向路面——可此刻雪已停,声音来自头顶。我仰头,钢梁上不知何时多出一道水印:大衣轮廓、垂落刘海,没有五官的脸。影子被路灯钉在桥腹,一动不动,却在我眨眼间,忽然向前探了半步——像有人从高处俯身,把脸贴向冰面,寻找我的瞳孔。

手机在掌心震了一下,自动跳出相册,最后一张截图是车载记录仪的静止画面:车内雾气蒸腾,驾驶座空荡,只有一只红色高跟鞋侧倒在脚垫上,鞋跟断裂。时间戳03:07——我醒来的那一刻。截图右上角,有半张倒影映在挡风玻璃:刘海遮眼的大衣女孩,她身后,另一道影子正抬起手,冲镜头做了个“嘘”的手势。

风猛地加剧,桥洞发出空罐共鸣般的嗡鸣。我转身想逃,却发现来时的警戒线不见了,雪地平整得像从未有人踏足。远处城市灯火一盏盏熄灭,仿佛有人从地图边缘开始,逐个拔掉电源。只剩高架上的钠灯白得发惨,像被冻住的月亮,把这条柏油路刷成一条惨白的带子——带子尽头,玻璃卫生间孤零零亮着灯,四面全透,像被世界遗弃的水晶棺。

我低头,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脱下鞋,赤脚踩在冰面,脚底传来细密的裂帛声。雪粒从四面八方卷来,落在我脚背,竟是一片片红色,像被谁咬碎的糖纸。身后,滴水声准时响起——

一滴,两滴。

落在冰上,刚好拼出“烁”字的最后一点。

我赤脚站在冰面上,脚底裂帛声越来越密,像无数细小的牙齿在啃噬骨头。红色雪粒顺着脚踝往上爬,每一片都印着“烁”字的最后一捺。我咬紧牙关,把阿鑫的手机塞进兜里,转身往反方向跑——不是回家,而是去喻鑫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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